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? (第2/2页)
黄草在风中起伏不定,时而傲然挺立,时而被摧折在地。
阴山轮廓清晰可见,山麓背阴处残留着大量积雪。胡天八月即飞雪之事,并不鲜见,阴山以北的草原已经下过两三场雪了。
天空点缀着朵朵黄云,看起来格外高远。它们就像是沉默的观察者,日复一日地看着草原诸部的起落兴衰。
「哗啦一—」薄薄的冰层被马蹄践碎,溅起冲天的水花。
喘着粗气的战马越过狭窄的溪流,冲向对岸。
马背上的骑土脸色挣拧无比,杀意冲天而起。
正在修理牲畜圈舍的牧人看了,呆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:好—好多骑兵!
大地似乎已经不堪重负,满是痛苦地抖动着。
东边的地平线上,烟尘漫天而起,黑压压的影子如水银泻地一般,充塞了整个诺真水汉。
有经验的牧人都能从大地的震颤以及马蹄声的密集程度,大致判断来者的人数。正在修理圈舍的牧人已经五十多岁了,一生中见过很多次大规模的骑兵冲锋,他感觉这群来势汹汹之人很可能不下万骑。
他下意识呼喊了起来,冲向自家马匹。
妻子儿女也冲出了帐篷,呆呆地看向来犯之敌。
骑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。
蹄声震耳欲聋,尘土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。冲在最前面的一些人甚至身披铁铠,如同一排排移动的钢铁丛林。
军旗呼啦啦作响,战马的嘶鸣与骑士猛然爆发出的呐喊交织在一起,直让人灵魂颤栗。
或许一一来不及逃跑了。
牧人双腿一软,跌坐在地面。
他是幸运的,他们一家都是幸运的,
庞大的骑兵集群从他们北边不远处呼啸而过,冲向了西边的河滩,那是五原郡公拓跋槐的驻地。
骑兵浪潮仍在前涌,汹涌狂暴,一阵接一阵,一浪连着一浪。
牧人似乎都闻到了空气中的铁锈和汗水的味道。
他知道这是错觉。轻轻摇了摇头后,他把目光投向西北,口中轻声呢喃:「单于完了。」
东边明明有对单于最忠心的乌洛兰部成守,怎么就突然让这支骑兵冲过来了呢?
乌洛兰在哪里?被击溃了吗?
贺兰氏的贵人此刻正暴怒无比,与忠于单于的部落厮杀,还能有人过来救援诺真水汉吗?
牧人的问题也正是拓跋槐想问的,很遗憾,没人能回答他。
当狂暴的骑兵浪潮打破原野的宁静,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他匆忙组织起的两波反冲锋时,槐知道一切都完了。
王氏那个贱妇本就实力强劲,如果贺兰蔼头还在,那么或许还能抵挡一番,
并等来大梁朝廷的居中调解。
可蔼头被他杀了!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。
贺兰部的贵人匆忙逃离诺真水汉,回自家部落召集兵马。
槐知道,他冲动了,也欠考虑。
杀了贺兰蔼头,就该趁势进兵,吞并其部落,但诸部大人对他这种行为惊骇无比,短时间内意见不一,争吵不休。
这就是冲动的下场。
说白了,这不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夺权,而是暴怒之下的激情杀人。
有了一些部落投靠过来后,他慢慢变得自满,渐渐看不清形势,再加上舅舅太不给面子,动辄打骂羞辱,他实在忍不下去了,于是趁机埋伏亲信,将舅舅及其亲随包围诛杀。
消息不出意外地传了出去,整个意辛山以北顿时乱了起来。
就在最近半个月,小规模的战斗已经展开了。诸部大人在反复争吵之后,最终形成了统一意见:事已至此,别无他法,只能与贺兰氏及其亲信打一仗了。
但今天是怎么回事?
东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汹涌澎湃,箭矢破空声铺天盖地。
拓跋翳槐仿佛看到王氏那个贱妇在隔空讥笑他。
「大单于,走吧!」恍惚之中,亲信们奔了过来,七手八脚将他扶上马背。
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。
北边、南边都有了漫天的烟尘,而西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沼泽一一以往是水草丰美的宝地,而今却是死亡天堑。
骑兵洪流快速推进,很快淹没了拓跋槐的金帐。
金帐便如同那洪水中的大树一般,狼狼粉碎了几次浪潮后,最终轰然倒地。
大梁开平四年(330)十月三十日,代国太夫人王氏遣镇西大将军郁鞠率万余骑,自东木根山西进,趁着意辛山内乱的良机,突袭诺真水汉,斩拓跋槐,
其全家上下数十口,包括槐刚出生数月尚在强裸中的孩子,斩草除根得非常彻底。
槐死后,意辛山诸部树倒孙散,大部投降,少部分远遁他乡。
这个时候,大梁朝廷改封拓跋槐为率义公的诏书还在半路。
义从军、落雁军才刚刚渡过黄河,往盛乐、五原方向前进。
封拓跋景为五原郡公的使者甚至还在太原。
结果一切都结束了,局势变幻之快,让人目瞪口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