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觚竹余孽 (第2/2页)
他瞧见哥舒大石的神情,当即敛容正色说道:「念你这一人一牛血脉复苏不易,老道在此奉劝一句,今后若还想好好活着,而不是亡命天涯、朝不保夕,定要将山戎残种、觚竹遗族的身份忘个干净,时时刻刻以圣姜道统为尊,须知哥舒氏能延续至今,数十年前更被从修行禁册上拿掉,可都是你的一代代先祖辛苦牧牛,乃至甘冒奇险、辟邪御鬼才换来的!」
「你天资高绝,业已修行有成,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,一座安丰侯府都未必能限制得住……如今山戎早就没剩下什么,可包括觚竹墨胎氏在内的东夷余孽却还在苟延残喘,你心里要想清楚了,切勿跟那些牛鬼蛇神扯上半点关系!」
哥舒大石听了又是一怔:「前辈是说,除了血脉奇术,我哥舒氏也可以踏上修行路?我怎么从来不知道?」
这下连跛足癞头老道也露出了惊讶之色:「嗯?你如今都修行至第二境了,又怎会不知道?看你这一身凌厉刀气,难道修习的不是蚩尤司兵杖监的心锻法?」
闻言,哥舒大石张了张嘴,不吭声了,反而回头看向了齐敬之。
看来他已经明显意识到,身上的异常并非如先前所想的那般单纯是血脉奇术所致,而是竟然稀里糊涂地踏上了修行路,甚至一夜之间就入了所谓的第二境。然而他又确实不曾学
过什么修行法门,想来想去也只有那篇藏锋法能沾点边。
齐敬之与他对视一眼,不免又心生感慨,只觉这世间修行当真玄妙得紧,自己不过是靠着《仙羽经》残卷里的一句「心摇如舞鹤、骨出似飞龙」,再加上焦玉浪所讲的鹤履故事,就误打误撞成就了「怒鹤为履、振翅凌霄」的心骨。
眼前这个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儿更是连修行本经都没有,只学了几行藏锋法要旨,再加上一句哥舒氏故老相传的「藏剑心肠、吞舟肚量」,就敢豁出命去以心为鞘、吞鬼藏锋,虽说过程极为凶险,日后也有极大隐患,可偏偏真就让他修成了。
至于老道提及的心锻法,没准儿也是类似蚩尤司神农氏一脉种心根的古法,听上去确实与哥舒大石的心鞘藏锋有些相似之处,只不过一个重在锻,一个重在御,明显有着极大差别,当然这一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。
念及于此,齐敬之便回给哥舒大石一个笑容,转而向竹牛背上的老道问道:「前辈突然现身,不厌其烦讲了许多逸闻掌故,还对哥舒兄弟良言相劝,当真就只是为了口腹之欲?」
「不然呢?」
跛足癞头老道立时把眼睛一瞪,没好气地道:「除了摇牛头、竹牛角这等难得的珍馐,你们这几个屁都不懂的后生,身上还有什么能入得了老道这双法眼?」
他说着,伸手朝远处的黑白虎纹异兽一指:「就好比那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,老道我可不敢瞎吃。」
黑白虎纹异兽原本老老实实猫在一处墙根阴影里,眼见那个一出手掰掉牛儿一只角的凶残老道拿手指它,登时吓得一缩脖子,又努力朝墙根里挤了挤。
「嘿,胆子还挺小!」老道登时乐了。
齐敬之从自己才收下的坐骑身上收回目光,忍不住好奇问道:「连前辈也瞧不出它的来历?」
跛足癞头老道抬脚从竹牛身上跳下,拿手指了指一直闷不吭声的魏豹:「你去安排村民重新洗锅烧水,有什么调料也都拿出来,待会老道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美味!」
魏豹倒也干脆,眼见齐敬之与哥舒大石皆不反对,当即转身而去。
「嗯,倒是个爽利人,只可惜血脉里金毒淤积,怕是修行无望了。」
老道瞧着魏豹的背影,轻声点评了一句,同时缓步踱向了祭桌。
齐敬之眸光一闪,立刻开口问道:「金毒淤积?若是寻来金行功法,他也不能修行吗?」
「根子不在于金毒……」
跛足癞头老道将竹牛角扔在祭桌上,伸手拽过摇牛的硕大头颅,轻飘飘一记掌刀挥出,便将剩下的那只牛角连根削断,口中则是心不在焉地继续说道:「他体内的金毒该是积蓄了好些年了,早已伤了血脉根基,这个才是最要命的。」
「敢问前辈,他体内的金毒从何而来,是天生就有,还是后天沾染?」齐敬之连忙又追问了一句。
「我又不是神仙,哪能知道得这般详细?不过真要说起来,东海六州这片地方虽然靠海,山川地脉之中最活跃的却不是水灵水煞,反而是金煞居多,或许与东海的沉铁矿脉有关吧。」
跛足癞头老道一边说,一边开始用指甲给摇牛的牛头镊毛,一根拔出复又一根,不厌其烦、极为细致。
他耐心忙活了片刻,才又朝远处墙根下的黑白虎纹异兽努了努嘴:「就说那家伙吧,我初见它时还以为是驳或者鹿蜀的血脉复苏,细看之下却又觉得似是而非。」
「驳?鹿蜀?」齐敬之不免又是疑惑。
说话间,跛足癞头老道已将摇牛头颅上的细毛镊出了一小半,皆是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,绝不肯落下一星半点儿。
他嘴里也没闲着,语气悠然地道:「中
曲之山,其阳多玉,其阴多雄黄、白玉及金。有兽焉,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,一角,虎牙爪,音如鼓音,其名曰驳,是食虎豹,可以御兵。」
「驳这种异兽不但能骑乘,还能替主人抵御兵刃、慑伏虎豹,乃是极佳的骑兽。据说大齐开国先王的坐骑便是一头驳,出入山林如履平地,虎豹见之无不雌伏待死。自那之后,驳兽就成了大齐国主的专属,连带着那些有驳兽血统的骏马,也备受大齐宗室和世家权贵的喜爱。」
「因为这个缘故,驳的血脉在齐国倒是算不得太稀奇,可要说缩在墙根底下的那家伙是驳吧,它的头上却没有角,毛色也不像白身黑尾的驳那样分明,反而斑斓如同虎纹,二者肯定不能划为一类。至于鹿蜀么……」
跛足癞头老道顿了顿,又继续道:「杻阳之山,有兽焉,其状如马而白首,其文如虎而赤尾,其音如谣,其名曰鹿蜀,佩之宜子孙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