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九十三章 陆珂 (第2/2页)
与她一样的,甲申之乱中的受灾者。
她精心挑选着一位位可以培养的修行者,壮大自己这一脉于龙神庙中的声音。
过程总是艰难的,甚至落到她一个凡人偶尔不得不身陷险地。
陆远的左臂便是这么失去,他挡在自己身前宁死不退的身影,让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兄长。
她遭遇的阻隔越来越大,并且越来越多来自龙神庙的内部,甚至是一部分自己辛苦培养的嫡系。
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,走到这一步,已是极限。
她到底还想做什么?许多人的话语和眼神这么问过她。
她的目光幽静如湖,仿佛从未受到过这些声音的影响。
只是偶尔她也会看向驯海山的顶端,那位总是穿着红衣的老人。明明是他退走了真龙,明明是他入主了龙神庙,明明是他最清楚自己的恨意溶于血、填满魂。
却什么都不做,只是在驯海山之巅,每日深居简出。
直到那一日,她像过去多少个夜里一般,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醒来。再寻常不过的擦去平静脸上灵魂的悲鸣,忽然听到某个声音。
她忽然有种感觉,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,便是为了等待这命中注定的一天。
循着这个声音,她走到了品江湖岸某处,嫣红的血丝如花朵一般在河中心绽放。
一个平静冷淡的声音在心中响起,以一种有些厌世的态度问她两个问题:
“你叫什么?你想要什么?”
她回答了之后,在那声音的沉默中,走入河心。嫣红的血丝合拢起来,将她如花蕊一般护在其中。
后来她才知道,她在那一晚,以凡人之身,一夜筑基。
其名为,杜鹃啼。
她也知道了那个名为龙女的存在,从那一晚后,便寄生在自己身上。但龙女总是话很少,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摸样。
但也渐渐知道了许多秘幸,葬龙瀑趴着龙女的尸身,日日夜夜被品江河水冲刷着。葬龙渊与那瀑布在太虚中重叠,维持着魂灵的不灭。
结合数百年循着河水进入品江沿岸生灵的血肉灵机,与葬龙渊中积蓄的不灭恨意,是复活的布置。
而自己身上这个“龙女”,是最后一点清明的真灵。
然而,谈起复活,却仿佛自己比她还上心。
好在自己终于比以往更拥有力量了,杜鹃啼不同寻常道基,只是让她比凡人多一丝神异。
但终究是不一样了。
最重要的,是她终于明白了那个老人的意思。
那天老人让她做一把刀子,她不明白为什么,明明对方当时肯定明白自己无法修行。
直到自己以凡人之躯成为侍水,最后登上庙祝之位;直到她亲手缔造一支复仇的嫡系站在龙神庙的殿上;直到她心中的恨意与葬龙渊的凄号遥遥呼应,唤醒了龙女残留的意志,成为她独一无二的道基。
她就明白了。
又是农历九月初一。
她如同过去六十年如一日的夜晚,从噩梦中醒来,习惯性的摸了摸脸上。
没有泪痕。
她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宁静在不远的日子中等她,想到这缕宁静,一抹从心底绽放的微笑浮现在苍白的脸上。
深红浓烈的庙祝服在身上熊熊燃烧着,推开小窗,下起雨了。
熟悉的秋雨中,她想起了那一夜的对话。
“你叫什么?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叫陆珂,我想要安心去死。”